梦里身 (第8/19页)
/br> 暮雨——如今是夜雨——潇潇;各处响起的衣料摩擦声也潇潇,乐师如蒙大赦,抱起琴就跑了。诸稽郢,越国的大夫,越国的将军,越国的王兄和公子,曾经陪着他在射场或山林折断过无数支箭的人,跪而前趋,烛光将这双淡灰色的眼睛照得尤其温柔,叫人流泪,叫人痛恨;他用没有流血的那只手,轻轻牵住他的衣角。 “大王,”他平和、坦然地说,“真相如何,大王随时都能明鉴。只是此刻,让我二人将功折罪吧。” “你?”夫差挑起浓黑的眉,终于露出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惊愕。如果只是勾践那倒没什么,反正也已经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了;但诸稽郢…… 诸稽郢有性欲?夫差诧异地想。 一个过于温柔亲切的年轻长辈,就像摆在床头随时可以拥抱的布偶,总叫人觉得他永远只有温暖宜人的一面。而情欲往往是带着毁灭性的,将性器刺入对方身体,其实与刀剑相向又有多大区别?和宿敌上床固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,但和长辈上床细想起来却远比前者更加诡异——爱与恨的距离,总不会比爱和喜爱更远。 森严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,反而让人能喘一口气。勾践膝行上前,用牙齿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细长的布条,为诸稽郢缠好那道横穿整个掌心的伤口。他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,好像自己没有横遭奇耻大辱,没有在某一瞬间极度地接近死亡,更没有听见兄长那惊世骇俗的提议。他太不像三人中的最年幼者了,不像个刚刚年满二十的越王,或者朝不保夕的奴隶;更确切地说,其实也不像个活在尘世中的凡人。 刺他一刀,会流血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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